在原上,白鹿村被叫做“仁义村”。
【资料图】
而朱先生,俨然是白鹿村里头一等的“圣人”。
陈忠实描写这位大儒可谓费尽心思。相比于主人公白嘉轩“仁义”皮下的假大空,再看看朱先生的所作所为,越发地将白嘉轩衬托成了一个“假冒伪劣”的仿制品。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只身能退20万清军,以身作则清除罂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躺在妻子的膝盖上,只想叫她一声“妈”。
独闯清军大营,斥退20万兵马电视剧中,朱先生在等待谈判主帅的时候,还唱了一首秦腔《送元二使安西》,彼时那主帅就在帐外默默听着,旗杆上已经挂了两个去劝和的人头。
这一版本的朱先生是风流,原著小说中的却更潇洒——嘴上说着不肯去,却只是为了避免妻子担心,故意扯个谎。又拒绝了张总督给他安排的卫兵和汽车,只身前往清军大营,半路被拦下,却只轻轻松松地说:“你诵一首咸阳桥的诗为我送行吧!”
在汉唐时,咸阳桥是由长安通往西域、巴蜀等地的交通要道。王维便曾在此处,为友人吟诵过一首《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当下那张总督便也心不在焉地念了这一首诗,心里仍想着劝朱先生带上他给安排的卫兵。朱先生却真心实意为他击掌叫好,而后自己也对了一句: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念罢热泪盈眶,转身便走了。
在袅袅眼里,这一段送别远比后面斥退清军的具体情节更加动人。朱先生能退20万清军,靠的是以名声相要挟。与张总督告别这一段,才真正展现出了这位“关中大儒”的胆色与骨气。
亲自下地,拔除罂粟花对于白鹿原上的人们来说,朱先生的话无一不是金玉良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原上人通过种植罂粟过上了好日子,但是朱先生很清楚,罂粟这东西,不仅殃民,更能祸国。纵使县令五次三番下令禁止人们种植罂粟,但那邪恶的花朵还是以燎原之势迅速在原上蔓延开来。
“油菜和芥末是司空见惯的碎金似的黄花,而罂粟却开出红的白的粉红的黄的紫的各色的花,五彩缤纷,花谢之后就渐渐长成一个墨绿色的椭圆的果实。”
面对这屡禁不止的局面,朱先生快刀斩乱麻,以身作则,主动走进了罂粟田。
他找了块布,把自己写的“耕读传家”四个字蒙上,然后赶着黄牛扶着犁杖,就在罂粟田里翻耕起来。
一时间,就连跟他一起来的白嘉轩也愣住了,但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拔除罂粟苗的队伍,仅仅十天,川原当中就失去了罂粟花美丽的身影。
临死前,只想喊妻子一声“妈”有人以朱先生设计镇妖塔来使田小娥“永世不得超生”这件事,来否认朱先生的作为,其实完全是一种误读。
田小娥纵然是白鹿原上的反叛者,但站在她,站在他们对面的,是白嘉轩,是鹿子霖,是冷先生,却唯独不是朱先生。
用现在的话来说,朱先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他不仅不迂腐,甚至颇为开明爽朗。
“发为身外之物,剪了倒省得天天耗时费事去梳理。女人的脚生来原为行路,放开了更有利于行动,算得好事,唯有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这才是最大最难的事。”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但在这乱世里,好好活着似乎成了最难的事情。
临终前,这位“圣人”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他枕着妻子的大腿,情不自禁地说道:“我想叫你一声妈——我心里孤清得受不了,就盼有个妈!”
人在痛苦到极点的时候,总是渴望一个母亲的怀抱。
旧时代的秩序轰然倒塌,新时代的秩序却还没来得及建立起来,处在夹缝中的人们,同时受着来自两方面的压力。
朱先生一生都在践行儒家的理想,却也不得不对现实低下头来,让儒家的那一套伦理道德随着时代的崩塌而彻底破碎。他心中的痛从未向人倾诉,却在生命的最后,尽数化作一声对母亲的呼喊。
在小说中,朱先生就是白鹿原上的那只“白鹿”。当他死后,他的妻子竟然看见一只白鹿从屋檐掠过,消失在了房顶上。
朱先生的死,昭示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传统的秩序已经束缚不住原上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然而在白鹿原之外,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一片更加波诡云谲的广阔土地。
比起电视剧或者电影,《白鹿原》小说中的表述无疑更为细腻。政权的变换,战火的绵延,家族的纠缠不休,电视剧版本既是受体裁限制,也是为了更顺畅的表达,因而不得已省略或者修改了一些情节。相较之下,还是原作小说更有味道一些。
这本《白鹿原》是无删减版本,不仅情节更全,描写也更加详细,对于看过电视剧的读者来说,可以作为一种补充,毕竟改编都是有个人因素在里面,不能完全代表原作者的本意。而荣获茅盾文学奖的《白鹿原》小说原作,相信也一定不会让任何读者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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