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2004年以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莫名其妙爆火,2023年的夏天,刀郎再次凭一首《罗刹海市》爆火于网络。
《罗刹海市》是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中的一首歌,虽然唱的是《聊斋志异》里的一个小故事,但其中有一些歌词比如“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等等,被听众们认为是在暗讽当年打压过刀郎的那英、杨坤、汪峰、高晓松等人。
于是网友认为这是一首“不带脏字”的骂人歌,是刀郎在二十年前抽出的刀,如今刀落斩“鸡”。正所谓君子报仇,二十年不晚,让网友们十分爽快,带着这样浓重的普遍情绪,这首歌才火遍网络。
(资料图)
▲十年前刀郎的微博。
与此同时,以短视频平台为主的社交媒体,掀起了一场全民参与的大戏,那英、杨坤、汪峰、高晓松等人的评论区留言数量以几何规模增长,大家纷纷到四人社交账号上观光浏览,并奔走相告那英的评论区又多少万了,又增加了多少了。
其中最重灾区的就是那英,截至完稿时,她的评论区已近三百万留言。
其他人的留言板也是十分热闹,抖音也是蛮有意思的,还给网友指路,杨坤的留言板贴心地提示大家下一站该汪峰了,汪峰的留言板则提示下一站该高晓松了。
▲杨坤抖音。
▲汪峰抖音。
▲高晓松抖音。
《罗刹海市》里还有一句歌词叫“未曾开言先转腚”,被网友认为是在讽刺当年那英、杨坤等人参加的《中国好声音》节目,而这档节目的评论区也因此沦陷了:
还有一些其他的连锁反应,比如刀郎唯一的徒弟,歌手云朵,这几天粉丝哐哐疯涨,如今已经八百多万。
在她的抖音账号里,我们可以看到刀郎粉丝对那英的积怨已久,从两三年前就不断有人提起“那鹰飞得再高,也在云朵之下。”
如今“那英评论区战报”已经成为搞笑梗,哪哪都是。我正刷着伍佰的演唱会呢,没想到点开评论也是那英战报:
当年和那英闹过矛盾的田震,也被卷了进来:
人家腾格尔就是在车上啃个苹果,网友也涌进来让他翻唱:
各种民间翻唱也大火特火了:
孙燕姿的AI翻唱也出来了:
一些名人也蹭热度来着:
刀郎新歌发行,变成了热热闹闹一场网络狂欢,变成了某种复仇情绪的蔓延。但平心而论,如果你完整地听完《山歌寥哉》这张专辑,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刀郎自2013年开始就对民间传统文化感兴趣,在《山歌寥哉》之前,他有一个更为呕心沥血之作叫《弹词话本》,发行于2020年,意在将苏州弹词与当代流行音乐相结合。
也是十首歌,唱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情探》、《珍珠塔》等民间故事。歌曲的风格有种似梦非梦的荒诞性,和如今的《罗刹海市》很相似。只不过当时网络上没有半点声音。
而这张《山歌寥哉》像是它的续曲,也是讲故事,只不过讲的不再是江南话本,而是《聊斋志异》里更为荒诞离奇的故事。刀郎这样解释创作初衷:
《聊斋》继承了冯梦龙对于市民伦理的认同观念,描绘了现实之境与理想世界、男与女、善与恶、债与偿、强与弱、神圣与亵渎,充满了对立。
虽然现实与幻境都伴随着各种残缺,但《聊斋》绝不是幻灭的悲歌,其中的许多篇章都充满了理想的光辉,是我们得以管窥那个不属于我们的时代之洞眼。然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图样,本专辑的十一首作品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山歌’。
所以,如果得知刀郎的创作理念,也就不难推断,这张专辑,或是《罗刹海市》这首歌,应该不只是单纯的私人泄愤和复仇,更有一种批判性的对于历史、人性、理想和现实的洞察。
但是很奇妙的是,网友们却执拗地非要将它解读成刀郎对那英的复仇,这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件事。
当一首歌能代表如此广泛的大众情绪,那么刀郎和那英等人二十年来的恩怨的确是很值得研究的一件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刀郎和那英所代表的两股势力,或者说,两种观念的背后,又究竟是什么呢?
刀郎其人
刀郎的人生,和他的歌一样充满神秘色彩。
刀郎原名罗林,四川省内江市资中县人,1971年出生,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大他五岁。
刀郎和哥哥小时候经常打闹,青春期时有一次争执之后,哥哥愤而离家出走,没想到出了车祸去世,使刀郎一直心怀自责,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哥哥。这个人生故事也许能稍稍诠释他后来的避世以及低调的性格。
刀郎母亲在文工团跳舞,父亲是“管灯光的”,表哥是作曲的,小时候刀郎在文工团跟着别人学钢琴,文艺细胞是有的,但是有个坏处是父母常常去外面演出,年幼的刀郎常常与父母分离,所以性格更为内向敏感。
会弹钢琴、会抄曲谱的刀郎,初中毕业时想考四川音乐学院附中,但父母以家庭条件差为由拒绝了他。17岁的刀郎因此给父母留了张纸条,怀揣100块钱,也像哥哥一样离家出走了。
刀郎先后辗转过多个城市,内江,成都,重庆,西藏等等。他以音乐为生,在内江组建了“手术刀”乐队,一晚上赚20元钱。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第一任妻子,并且生下女儿罗添,那时刀郎21岁。据各种媒体的报道,前妻在“生下女儿40天之后就不知所踪,抛弃了他们”,这是刀郎人生中遭受的第一个重大打击。
女儿先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刀郎成名后将她接回自己身边,父女二人年龄差距不大,站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被认为是情侣。刀郎在2010年开演唱会时,大女儿已经18岁,在父亲身边忙活,刀郎接受采访时还辟谣,说站在身边的是女儿,不是女友。
一无所有的流浪歌者,在漂泊和贫穷之下,仍然收获了爱情,然而最终受到巨大伤害,这奠定了刀郎后来作品的风格。
刀郎当年的确帅气,也有些音乐才华,而且自述是爱情里的付出型人格。他说自己“爱得太狠”,“太认真了”,这很符合后来他的受众的心理定位。
直言不讳地说,很多农民工或是小镇青年,在年轻时也总有一颗滚烫的爱情之心,他们渴望着,即便贫穷,也能有一个姑娘笃定地选择你、随你浪迹天涯,然而这种故事最终都有一个悲惨的结局,这是具有普遍性的广大小镇青年的爱情悲歌。
刀郎后来的成名作《冲动的惩罚》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非常直白,歌词通常有电影分镜头的视觉感,唱出了千万男人心中关于爱情的悲凉——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我迷醉的眼睛,已看不清你表情,忘记了你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我拉着你的手,放在我手心,我错误地感觉到你也没有生气。所以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这首歌完全是从男人的角度来唱的,如果从女性的角度来看就是男人喝醉了发酒疯,不顾对方的反应霸王硬上……
刀郎一直漂泊,和前妻离婚后,1991年,刀郎来到海南,与几个乐手组成了“地球之子”乐队,在当时的海南小有名气。这期间认识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现在的老婆朱梅,并生下小女儿罗昊月。
▲刀郎小女儿。
当时刀郎对朱梅一见钟情,迅速恋爱。妻子是新疆人,媒体这样描写朱梅:
▲网传朱梅照片。
朱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烫一头黄发,腿很修长,身材很棒。但她又是一个很贤惠的妻子,家里的事情刀郎大小都不操心,连换车的保险杠这样的事情都是由朱梅来操持的。给妻子发一条温馨短信也是刀郎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
平时朋友们在工作室里聊天的时候,朱梅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因为长得漂亮。但她也是最安静的一个,她总是默默地看着大家,甘当配角。为了让刀郎能更好地投身音乐当中,朱梅辞去工作专职照顾公婆和两个孩子(一个是刀郎和前妻所生的)。在海南时,刀郎身无分文,朱梅就是因为他的音乐天分和不服输的精神喜欢上了他。到新疆以后,不论刀郎贫困得只能喝一瓶廉价的白酒“下岗大曲”(兴安大曲,价格一块五角)时,还是富有得一次出场费就是几十万元时,朱梅都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由于父母身体不好,朱梅需要回新疆照料,刀郎也没有犹豫,跟随妻子来到了新疆。这是他事业上的第二次转折。
朱梅后来一直是刀郎在生活和事业上的好搭档,现在刀郎所在的“北京啊呀啦嗦音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法人就是朱梅(注册名字是朱继梅),监事是大女儿罗添。
这家公司全权代理刀郎的经纪和版权约,这一次的《山歌寥哉》也是这家公司制作的。
1995年跟随妻子到新疆后,刀郎才真正地认识到音乐的魅力,他以往靠翻唱为主,而到了新疆之后,开始萌生原创作品的想法。
他在新疆出了两张专辑,第一张《大漠情歌》,第二张《西域情歌》,虽然在我们印象中似乎没什么水花,但这两张专辑在新疆卖得非常好。
到了2004年,刀郎发布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专辑,当时他们决定要扩大市场,将除了新疆之外的代理权给了当时很有名的广州俏佳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风靡全国大小卡拉OK厅的“俏佳人卡拉OK”就来自于这个公司)。
奇怪的是,南方人(包括后来很多香港歌手)和北方歌手对待刀郎的态度截然不同,北方歌手往往对刀郎嗤之以鼻,而南方人却十分喜欢这位来自西域大漠拥有粗矿嗓音的歌手,广州俏佳人决定啃下北方市场。
据当时的销售经理说,他们在北京“苦口婆心劝每一家大的零售商,销售高峰期播这张专辑,如果播出一小时没有销售的话,销售额不增长,全额退赔。"
《2002年的第一场雪》因此经历了“病毒式扩散”,在全国大火特火。据统计,这张专辑正版销量达270万之多,被称为“传统唱片业的最后一个春天”,当然更多的是盗版销量,已经无法统计。
刀郎二字,正式成为全中国街知巷闻的名字。
“毁刀派”名单
刀郎自从火起来的那一刻就争议缠身,和现在的《罗刹海市》现象一模一样,其实歌手本身并没有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但他的一首歌却促成了媒体、大众、歌手、粉丝、平台等各种力量的不停缠斗。
2004年开始,整个市场上分为“毁刀派”与“挺刀派”两派。
毁刀派中,那英还不是最先出头的,最先出头的有三方人马,分别是媒体、乐评人和传统唱片业歌手。
歌手里最突出的是杨坤、汪峰和罗中旭,他们在2004年接受采访时就直言不讳地批判过刀郎。
杨坤说“他有音乐吗?你认为他那是音乐吗?只能算是怀旧吧”,“怎么又回到那个时代了?”
汪峰说:“刀郎的成功全是拜媒体所赐”,是“恶炒、虚假繁荣”,“他的歌很普通”,“实在是让人感到悲哀”。
罗中旭说“他在搞传销”,“通过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传播”。
2004年《三联生活周刊》刊登过一篇《北京音乐圈看刀郎:从地狱到天堂》,直接说道:“北京流行音乐圈子里有一半的人对刀郎的走红表示愤怒、不解或者故作漠然。”
其中提到了小柯,小柯说:“我也对钱感兴趣,可是让老百姓津津乐道的音乐我写了就不高兴。我宁可孤独地仰着头,也不要俯视。”
妙的是,小柯在2008年写出了《北京欢迎你》,其中的演唱者,不仅有刀郎,还有刀郎的“宿敌”那英……
至于这次被网友狙击的高晓松,其实他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斩钉截铁地反对,因为那时他的好友宋柯是扎扎实实的“挺刀派”。网上流传着高晓松的一段录音,态度较傲慢,自诩为“传统老音乐人”,对“网络歌曲欣赏不起来”。
在2004年《三联》的这则采访里,他承认了刀郎的社会价值,因为他的成功要引起“僵化体制”的反思。但他也补充到:“他的专辑我可能会直接扔进垃圾筒”。
处于中间态度的高晓松把这种观点归结为“士大夫阶层”的失败,他认为,刀郎代表的是劳动人民的血肉筋脉,而中国唱片业的核心是把持话语权的知识分子,“从业人员属于士大夫,排挤那些非大学出身的人,我们企图以精良的制作引导大众,刀郎的成功恰恰证明了这种引领的失败和社会的可笑。
所谓唱片业的核心挺霸道的,我们把持话语权太久了,可实际上没人派我们把持。刀郎绕过了老中医,直接看了病。从社会意义上讲,他不经过所谓僵化体制,直接以街头行吟也能成功,这也是好事情。”
虽然肯定刀郎的社会价值,但他不认为其音乐有新意,如果一切以有血肉作为标准,就不需要唱片行业了,自唱自听就完了。
刀郎不是张楚、窦唯,如果张楚绕过权威系统我们会欢欣鼓舞,但刀郎没有崭新、锐利的音乐,没有诗一样的词句,如果是小柯、朴树,我自己拿钱也要做的。但是他的专辑我可能会直接扔进垃圾筒。
网上有评论说刀郎的音乐很动人,高晓松觉得特可笑,他认为如果把词曲比作写文章的话,自己的文笔就比刀郎好得多。“刀郎距离诗人还遥远得很。”
刀郎的横空出世,歌手们是反应最激烈的,因为刀郎的成功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没有经过“音乐圈里人的认可”,也没有走一条传统的工业化道路,没有任何宣发,就把“销量第一”拿到手,所以他们感觉到了巨大威胁。
而那英,是到了2010年才发力。那时刀郎已经退隐了五年,当时要评选“2010年度音乐风云榜十大影响力歌手”,那英是总评委,她现场发表了那个著名的公开言论,说刀郎“不具审美观点”。
▲发表看法的还有张亚东。
那英提出入选的三个标志,第一是音乐性,第二是贡献力,第三是市场。而在讨论到刀郎环节时,她给予了鲜明的反对意见。
巧的是,2010年是那英的复出之年,2006年她因结婚生子而逐渐从歌坛隐退,到了2009年底,开启“那20年”世界巡回演唱会,宣布正式回归乐坛。
2010年亦是刀郎的复出之年,刀郎在2005年退隐,五年之后,他在2010年7月作为谭咏麟的助唱嘉宾登上了香港红馆舞台。
现在回看,当年那英的确有点“相煎何太急”了,毕竟,早在八十年代,她也是靠着西北民歌《山沟沟》才有了一定知名度的,要说土,大家都是土过的。
至于那句“听刀郎的歌都是农民”,目前没有查到第一手资料,不清楚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刀郎后来也问过记者是不是亲耳听到,如果不是,则为空穴来风。
第二股狙击刀郎的势力就是各种媒体。
那时传统媒体所代表的是大多数知识阶层,也就是所谓的精英阶层,高晓松嘴里的“士大夫阶层”,他们最痛斥刀郎的土,审美上的低俗。比如这篇曾经引发“刀迷”强烈不满的报道:
后来刀迷们自发写了很多文章去批驳它:
而《21世纪经济报》,以及《三联生活周刊》等严肃媒体也都发表了对刀郎的看法。
大鹏也回忆过,当年为报纸写专栏时也写过“刀郎是中国全民音乐审美的倒退”,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第三类人就是各种乐评人,乐评人往往更毒舌:
《三联》那篇稿子写的更露骨:
乐评人郝舫一听到这个题目就说“从生理上讨厌”:“给我十万块也不写这种歌,完全没有感觉。”如果他在饭馆里听到《2002年的第一场雪》,就会要求老板关小一点,“怪腔怪调的。”他说。
刀郎2004年爆火,2005年就退隐,他退隐的直接原因并不是那英,而是这些无处不在的来自传统音乐圈的反对力量,让他无从招架;
另外一个原因是大众对于《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狂热在当时确实已经有点失控了,用刀郎的话说,从早晨醒来就在听,走到哪里都是这首歌,大家有抵触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加上有许许多多的“冒牌刀郎”出现,他们打着刀郎的名义,唱着质量低下的歌曲,这也令刀郎和所在的公司疲于应对。
▲模仿刀郎的都出名赚钱了。
于是2005年他退出纷扰的乐坛,回归西部,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挺刀派”名单
相比起“毁刀派”大都来自传统音乐圈,“挺刀派”的名单可就更为五花八门了,各行各业都有,也不乏有很多大佬,如果仔细分析的话,他们有着很多共同点。
比如头号“老刀迷”就是万达王健林。有多少人是因为他在2015年大连万达年会上翻唱的那首《西域情歌》,从而知道这首歌的原唱是刀郎呢。
没听过的同学去B站搜一下,实话讲,老王的翻唱确实水平很高,唱得很有味!
张艺谋也喜欢刀郎,不然在2004年《十面埋伏》全球首映礼上就不会邀请神秘的刀郎第一次现身于大众眼前,还颇有压轴之势。要知道那场首映礼请到的表演歌手是刘德华、S·H·E、陈慧琳、张信哲、阿杜、韩红、李宗盛、朴树……
▲刀郎第一次站在大众面前演唱,还非常紧张。
小沈阳和赵本山都是刀郎的歌迷,尤其以小沈阳为最。2011年刀郎开演唱会时,小沈阳去捧场。
小沈阳在无数的场合都模仿过《2002年的第一场雪》,最著名的是2009年春晚,他和赵本山最后的巅峰之作《不差钱》。
▲小沈阳:“我唱个刀郎的吧”,赵本山:“你可拉倒吧,你唱个屎壳郎的吧!”
小沈阳爆火之后去中国台湾省上综艺,还模仿刘德华的口音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
小沈阳和老婆沈春阳在2010年北京春晚上还唱过刀郎的《爱是你我》,就是那首飙高音飙到天际的歌,那首歌的原唱是刀郎和徒弟云朵,但是是由小沈阳夫妇唱火的,这一点,刀郎自己也承认。
▲云朵、刀郎和小沈阳。
“刀迷”里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是导演陆川,在刀郎复出开演唱会时,陆川是放下手头正在拍的《王的盛宴》而专程来给刀郎捧场,并且在采访中透露刘烨也喜欢刀郎。
此外,李双江也称赞过他:
大张伟说自己的爸妈也是铁杆刀迷。
在内地这些铁杆“刀迷”身上,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的共同点,首先他们大都是男性,其次他们都年纪较长,社会阅历丰富,大都有草根逆袭经历或是军旅生活。
王健林和刀郎一样都是四川人,是老乡。王健林七十年代参军,度过了十年的军旅生涯,先是在吉林省集安县鸭绿江边军营里当侦察兵,后来从大连陆军学院毕业,留在学院大队当参谋,再成为宣传干事;
而陆川是新疆人,就出生在奎屯农七师131团,自然对于新疆出来的刀郎有天然的好感。他虽在北京长大,后又考入南京国关学院,毕业后加入部队,服务军队两年。
张艺谋是陕西人,也是西北汉子,考入北电之前,他是初中学历,在陕西乾县农村插队劳动,后又在陕西咸阳市棉纺八厂当工人,对于底层冷暖非常了解。
小沈阳和赵本山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本身就是底层劳动人民的代表者。
刀郎自身的底层气质和粗犷的嗓音唤起了这些人心底里的青春记忆,那是他们所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人生。
“挺刀派”里唯一一个“精英人士”也许就是高晓松的好朋友,清华大学毕业的宋柯。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宋柯从刀郎身上赚到了庞大的第一桶金。
2003年,彩铃业务尚处于测试阶段时,宋柯的太合麦田便制作出中国第一条彩铃,开始了数字音乐的尝试。而2004年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可谓是当年的彩铃之王,从此宋柯的太合麦田开始了狂飙突进的过程。
因此宋柯虽然位于“士大夫阶层”,但对刀郎的评价永远是正面的,来自《三联》那篇报道:
他说,从商人和一个普通听众的角度,刀郎的第一嗓子就抓住了他,“我是去年年底在一个从新疆回来的朋友的车上听见他的歌的,在北京圈子里最早听见刀郎的我不是头一个也是前三名。当时我真觉得他会火,这嗓子这唱法好久没听过了。”
他认为,音乐没有贵贱,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之分,只有大师和匠人之分,只有风格之分。“披头士并不比麦当娜高级,格莱美奖也不是评判标准。如果以公正论,billboard更公正一些,它是完全比谁卖得更多。”单就流行音乐的三要素:词、曲、唱,刀郎都很出色。
至于音乐圈普遍指责刀郎的编曲老套,只有一把吉它,宋柯反驳说:“我特别痛恨以编曲方式、类型是否新鲜作为评判音乐的标准,没人规定编曲必须得用新的。北京的音乐圈子就是喜欢说概念,其实那些概念在国外早就不时髦了。朴树的新专辑《我爱你,再见》里面,张亚东为了做出50年代的鼓声采了很多样,编曲就是为音乐所用。”
至于很多人说刀郎是民工歌曲,像当年的《流浪歌》、《心太软》一样填补了打工族这个巨大群体的市场空白,宋柯并不认同,给他介绍刀郎的那个朋友就是一个小资,一样喜欢听这种沧桑的歌曲。
“我不认为工人和老板有任何区别,如果说打工族欣赏的音乐就低贱是违反人类道德准则的。即便是打工族,他们也并不缺乏音乐,他们挺愿意买磁带、听广播。李宗盛是小资最爱的音乐人之一,他也是刀郎新专辑的制作人。李宗盛听到的刀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歌手很有意思,给他作专辑有挑战’。”而刀郎的民族化和他想作的中国风的音乐也不谋而合。
除了这些,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挺刀派”是来自香港和台湾的歌手。
其中最著名的谭咏麟,那是因为当时刀郎之火横空出世,连香港的媒体都连篇累牍报道内地新出了一个歌手,火得不行, 连卡车司机都在听刀郎,对于流行音乐有敏锐触觉的谭校长马上星夜赶赴新疆,盛情邀歌,第一次去新疆,刀郎热情地招待了他。
“第一次见面他请我吃一种像饼干一样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羊的头皮!”刀郎解释道,“新疆人招待尊贵的朋友才会吃羊头皮。”谭校长则调侃道,“我压力更大啊,以后你来香港怎么招待你,又不可能请你吃人头皮。”
▲小沈阳、刀郎和谭咏麟。
后来二人签了同一家唱片公司,谭咏麟打电话给刀郎,邀约了那首《披着羊皮的狼》,后来谭咏麟开演唱会,请刀郎助阵。在各种采访里,谭咏麟对其都不吝夸赞,直到最近的《时光音乐会》上,谭咏麟还提起过刀郎。
罗大佑也公开表示过,自己不听S·H·E,不听TWINS,但会听陶喆和刀郎。
迪克牛仔说,原来都是放我们的歌,现在都成刀郎了:
香港和台湾的歌手喜欢刀郎,看起来挺不可思议,我想一是因为南方人更崇尚商业,流行音乐更倾向由下而上的选择,另外对于西域大漠的声音是好奇的;另外,多崇尚都市情感、小资情调的港台流行音乐里,很少见到如此直白火辣地表达方式,尤其是男性,他们对于刀郎的歌大概会有本能地喜欢。
“是你的红唇粘住一切,是你的体贴让我再次热烈。是你的万种柔情融化冰雪,是你的甜言蜜语改变季节。”俗是俗了些,但也画面感十足,听起来有爽感,雄性荷尔蒙迸发。
媒体方面,《三联生活周刊》主编王小峰对于刀郎的评价还是蛮客观的,他说刀郎的受众的确“文化水平不高”,大都是“洗头妹、服务员”,但是刀郎的成功值得唱片界去反思,因为音乐不再是“圈里人认可才能怎么怎么样”。
此外,还有一些人被视为“间接性”的刀迷,这里面虽然大多是网友的牵强附会,但因为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真实”“接地气”的声音,所以自动地被老百姓们划拉到自己阵营这边。
比如毫不留情地批评过《中国好声音》的陈佩斯,说几位评委“表演真好”、“我们在话剧上很难做到这种程度”、“这些人真聪明”。
揭露过选秀黑幕的金星:
痛斥过音乐圈“集体行骗”的崔健,反讽他们“很敬业”:
以及当年也被炮轰过太土、同样也是彩铃之王的“凤凰传奇”,在听谭咏麟讲刀郎的故事时,玲花说“我太有心声了”。
▲当年被揶揄太土的凤凰传奇,如今倒是备受年轻人喜欢,社交媒体上的粉丝号召力异常强大,关于这个组合的故事,我们也写过。
这些人也许并不是刀郎的粉丝,但老百姓们就是固执地把他们视为刀郎的“友军”,也是蛮有意思的现象。
刀郎现状
刀郎从2005年消失之后,短暂地调整心态,其实在2007年就回归乐坛了,这个过程里,他自述靠“疯狂开车”来缓解自己心中的郁闷。
2007年之后,人们似乎总觉得刀郎还在消失中,但其实刀郎一直没有离开乐坛,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人们渐渐遗忘了他,一是因为他确实没有再创作出能超越《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么轰动全国的作品;另外就是他收了徒弟,也就是最近这两天疯狂涨粉700万的云朵,他创作的很多歌曲都是由云朵来唱。
云朵也是草根出身,她和刀郎一样是四川人,羌族。嗓音天生高亢清亮,认识刀郎时,她还是个服务员。
媒体报道:
在四川某旅游景点当服务员的云朵,因为能歌善舞被秦望东老师赏识并力荐给刀郎。
第一次和刀郎见面时云朵清唱了羌族民歌《酒歌》, 这是家乡人民在节日时候用来表达祝福的歌曲。刀郎说:“第一次听到她清唱这首原生态的歌曲,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这首歌音域很宽,调子也很高,一个小女生竟然毫不费力的用真声唱上去了。面前这个瘦小的女生,身体里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我被她惊人的歌唱天赋震惊, 应该为这个充满音乐梦想的姑娘完成她的心愿。”
云朵对刀郎充满感激之情,有一年在台上哭诉师父的不容易,旁边刀郎也潸然泪下。
刀郎为了避嫌,很少和云朵同台演出,如果同台也站得远远的。云朵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和老师相处不多,但是和师娘非常亲。
云朵在2012年出道,刀郎对其十分上心,几乎发动了自己所有的朋友圈人脉为徒弟造势。
云朵无论在生活上还是事业上都很稳,老老实实唱歌,再加上她也确实有传唱度很高的作品,比如《我的楼兰》等等,所以她在老百姓中确实很受欢迎,发展得也不错,最近一直在主旋律内活跃着。
2016年,参加芒果TV《我是歌手谁来踢馆》,2017年、2021年参加过央视春晚,很多作品得过主流奖项比如《一家人》《爱是你我》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现在主要就是活跃在央视的各大晚会和心连心演出中。
她和刀郎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我们前文中提到的刀郎老婆开的“啊呀啦嗦公司”,旗下主要的签约歌手就是刀郎和云朵。
刀郎生性神秘,行踪不明,所以网友们戏称云朵是“全网唯一拥有刀郎微信的人”,很多刀迷常常跑到云朵的社交媒体下面要求传话。
刀郎有一个微博账号,但2016年之后就没有更新。
他的动态基本上通过朋友代发或是公司发布,这些年他一直没断了创作:
在生活上,他自述“不是个都市人”,每天就希望能喝点小酒,吃点手抓肉,写写歌,自由自在的,就足矣。
最近几年他也常通过视频向歌迷问好,没有了鸭舌帽,再加上喝酒,看起来确实是富态了许多。
比较好笑的是,这些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有许多山寨刀郎冒出来,各种模仿秀,或是很多歌手唱着他的歌,所以刀郎公司也是蛮忙的,到处打假,到处打版权官司。
《山歌寥哉》发布之前,真刀郎也现身了,这应该是他目前为止最近的状态:
《罗刹》这首歌的意外走红,往大里说是草根和传统音乐圈层的话语权之争。再往深了说,是人数较少的精英群体,和庞大“大众文化”的普通群体之间关于话语权的争夺。
这种争夺一直在默默发生着,举一个例子,就是咱们今天提到的当事人汪峰。
2010年,曾经有一对农民工兄弟在宿舍里自弹自唱了他的歌曲《春天里》,他们叫旭日阳刚,他们光着膀子,喝着啤酒抽着烟,用歌词嘶吼着对人生的不满,“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这个视频随即风靡全国,人们说,他们的演绎才为《春天里》赋予灵魂。
和来自底层的刀郎一样,旭日阳刚也带着亿万老百姓的欣赏,火起来了,他们上了春晚,还上了汪峰的演唱会,他们一度被定义为能代表老百姓的“农民工歌手”。
然而后来汪峰和旭日阳刚也分道扬镳了,原因就是旭日阳刚常常拿《春天里》去商演,出于与版权意识的保护,汪峰要求他们不得再唱自己的歌,“要想发展,你们要有自己的歌”。
尽管曾经无私地帮助过他们,但汪峰的行为仍被旭日阳刚以及他们背后的农民工群体视为小气,高高在上,傲慢,打压。
这也是为什么汪峰一直在坊间口碑不好的原因,起码在很多老百姓眼里,他是傲慢的,不接地气的,他是不愿意与老百姓共情的。
▲“旭日阳刚”成员之一王旭,目前以零星的商演为生,看起来过得还行,起码不穷,最近他也翻唱了《罗刹海市》,赢得一波流量。
王旭虽然早已脱离了“农民工”的生活,从穿戴和抖音分享的内容上看,他的生活起码是小康的,然而他也要时不时地扮回农民工的装扮,唱着代表着农民工的歌曲,因为他深知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因此,刀郎和那英之争,汪峰和旭日阳刚之争,以及还有许许多多的“争”,比如咖啡和大蒜之争,郭德纲和周立波之争,其实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概括起来就是雅俗之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争,上层建筑和下沉市场之争,主流与非主流之争。
至于说到《罗刹》这首歌引发的网络狂欢,其实跟刀郎与那英无关,这是一场群众们的自我狂欢。
与其说刀郎今时今日还记挂着要去讽刺那英、杨坤,那也太小看了刀郎,他没有这么小气,以他今时今日的生活,也真没有必要在江湖树敌,当初的江湖恩怨,大家各走一边,在圈子里并无太多交集,刀郎后来的沉寂,多半与他的个性和音乐追求有关。
对他而言,这一次的新歌创作只是一次创作,冷眼旁观世事多年观感,至于为什么他创作了那么多歌,独独这一首歌能引发山呼海啸般的网络反应,一定是这首歌触及到了最大规模人群内心的某个最相通的共鸣点。
刀郎写的那些歌和他传奇故事,几乎完美击中了草根人的各种敏感点:草根男人对于爱情的求之不得的渴求,对于残酷现实的无奈,翻手悲情沧桑,覆手硬核荷尔蒙,还有备受围追堵截黯然退让,这其中承受的巨大委屈借着《罗刹》又踏雪重来,剑指当年。
全世界最经典的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全世界最经典的流行小说是《基督山伯爵》,全世界最经久不衰最卖座的故事就是小人物受尽委屈,大仇得报。
当社交媒体还不发达的时候,这些情绪往往无法宣之于口,各自内心发酵,而社交媒体发达的今天,人们的集体无意识一旦达成共识就会引发山呼海啸之势,让人看到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故事。
这样的事件,那英没有想到,汪峰没有想到,可能连刀郎自己也没有想到。
大家都在借别人酒杯,浇自己心中的块垒,是一个后网络时代上的草根心理复仇故事,无数人借刀郎的身,完自己愿,发泄自己的怨,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只能说,这是独属于娱乐圈的波云诡谲,没有人能计算得到,实在要算就只能算是某种命数,按算命的说法,就是刀郎的这个名字取得太绝了,刀锋过处,自带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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